我,葛树和杨姗姗是高中三年级的同班同学。葛树长得很高挑,论综合气质,在班里仅次于我,当然他往往不能清晰地认识自己,所以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一点。葛树是理科天才,数字他能考148分。
葛树有一点不如我,那就是是写情书。当年的我,号称语文小王子,善于遣词造句,用最简洁的文字搔着女孩心里的的痒痒肉。我因此断定,我将来可以卖文为生。
葛树要求我帮他写一封情书,情书的读者就是杨姗姗。
在我们学校,提起杨姗姗,就像提起饭岛爱,几乎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杨姗姗最重要的标签就是“风骚”。那时候,我们班的女生相当保守,在所有女孩都穿着难看的校服裤子时,杨姗姗就已经穿上了齐膝短裙。当杨姗姗穿着短裙,散着头发,走进教室的时候,整个空间静止了。所有女人的目光都带着妒忌,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带着渴望。
我强自压抑着要鼓起肋帮子吹开她短裙的冲动。葛树眼睛看直了,嘴角飞流直下三千尺地流下了口水,和我家的狗狗灰灰看到肉骨头的表情并无二致。
保守派教主,我们伟大的男性班主任赵光明从头到脚扫视着杨姗姗,血脉贲张的同时,又大发雷霆。杨姗姗,谁让你穿这么短的裙子?你想干什么?为什么不穿校服。
杨姗姗并不畏惧,只是淡淡地说道,老师,我生理期,裤子被血染红了。赵光明脸被杨姗姗的话染红了。那时候,我们还年轻,定力不够,仅仅听到杨姗姗说出“生理期”三个字就忍不住勃起了。杨珊珊说完,回到座位上坐定,淡定地翻起了课本。
赵光明愣了足足两分钟,才开始讲课。一节课四十五分钟,葛树的眼睛就像盯着肉骨头的灰灰一样,再也没有离开过杨姗姗。后来,葛树跟我说,就是那个时候,他觉得心里有颗种子破土而出了。
下课了,葛树把一听可乐递到我面前,腆着脸,兄弟,这次你一定要帮我,要下狠手,要煽情,要湿了姗姗的眼睛,湿了整个夜空,湿了撒哈拉里的每一粒沙子。
我酝酿着情绪,写也了葛树人生中第一封情书。
杨姗妯,你好。 |
葛树看着这封情书,半天没有说出话来。我看出他的犹疑,拍拍他的肩膀,说出一句泡妞界的至理名言:永远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。你愿意撑死,还是愿意饿死?葛树当然愿意被撑死。托一女同学交给她。
当天晚上,葛树一宿没有睡,心里想象了无数个杨姗姗看到这封情书之后的反应。第二天,这封情书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校园大门口的宣传栏里。我和葛树得知消息的时候,这封情书的阅读人群已经覆盖了高一到高三大多数的学生,据说连门卫大爷都能倒背如流。
晚上熄灯以后,我和葛树偷偷跑到宣传栏,把情书拿下来,撕成了粉碎。当然,一切都为时已晚,写流氓情书的葛树已经成了校园红人,收到情书的杨姗姗也增加了曝光率。
第二天,葛树被赵光明找去谈话,中心思想就是葛树的行为特别过分,影响特别恶劣,但是看在葛树成绩发的份上,不公开审判,只是勒令葛树写5000字检查。葛树走回教室的时候,同学们用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这个勇敢的倒霉男人。
这个时候,杨姗姗猛地站起来,径直走到葛树面前。我吃了一惊,担忧地看向他们,葛树抬起头,看着这个把写给她的情书贴到宣传栏的可怕女人。
杨姗姗说,葛树,你跟我出来一下。杨姗姗说完当先出去。葛树愣了一会儿,也慢慢站起身来,往外走。同学们发出嘘声。我怎么能错过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呢?我赶紧偷偷溜出去。
走廊里,葛树和杨姗姗面对面的站着。杨姗姗终于武器说话了。葛树,你知道那封信是怎么跑到宣传栏上的吗?葛树叹了口气,你贴上去的。
杨姗姗摇头,不是我贴上去的。我根本就没有看过。葛树听完傻眼了。我努力想起送信的那女同学那得意的笑脸。
从那天开始,葛树和杨姗姗之间的力场发生了扭曲,两个人对着彼此互相地分泌着浓郁的费洛蒙。几乎是赌气似的,葛树和杨姗姗肩并肩走在校园里,坦然享受着别人的指点。两人结合像是憋尿三年的小男孩找到了大旱三年的沼泽地。简直天生的一对。
校园里流传着关于杨姗姗风骚的三条传播率最高的传言。传言一:校门口经常有一辆宝马来接杨姗姗,杨姗姗被有钱了包养了。传言二:杨姗姗经常因为口服避孕药导致生理期失调。一个朋来好几次大姨妈。
下了晚自习,葛树和杨姗姗对望,通过眼神交换着信号,我知道他们又要去小树林里约会了。葛树出发前,我暗示他,谣言猛于虎,你可千万别当着杨姗姗的面提什么宝马、避孕药。葛树没有说话,转身就走了。
葛树回来的时候,耷拉着脑袋,面如死灰。他问我,能和我一起爬墙出去喝大酒、一醉方休吗?我心想坏了、出事了。
我和葛树爬出去,到学校外面的拉面馆点了几瓶啤酒。他说,我找到了姗姗,还没有开口问她,她就丢给我一句,葛大树,我们分手吧。
葛树难以置信地问杨姗姗,为什么?
杨姗姗低头沉默了一会儿,抬起头看着葛树。因为我男朋友回来了。葛树傻眼了,似乎杨姗姗说的不是中心,他痴痴地问,你男朋友不就是我吗?
杨姗姗洒脱地笑了,你只是我在学校的里男朋友。我还有一个社会上开宝马的男朋友,我为了他吃避孕药吃到一个月来两次大姨妈。我和你在一起,只是为了等我男朋友回来的时候不那么寂寞。现在我男朋友回来了,你的使命完成了。
葛树里像是响起了防空警报,嗡嗡作响。他不能相信,这个几天前还跟自己在小旅店的小破床上缠绵的女孩,会对自己说了出这样残酷的话。
葛树问杨姗姗,我哪里比不上你另一个男朋友?杨姗姗很平静,他开宝马,他比你有前途。
葛树和杨姗姗的恋情结束了。从此以后,葛树报复性地开始冲刺高考,深夜躲在厕所里突袭数理化,躺在床上背化学方程式,做梦都在画几何辅助线。他的生活中没有了杨姗姗,需要用去填满。他说我要有个好前程,不能让杨姗姗的另一个男朋友比下去。
高考如约而来,葛树如愿考进了211院校。而毫无意外的,杨姗姗的成绩只能上专科。
毕业晚会结束之后,杨姗姗找到了葛树,两个人在第一次亲吻的小树林里见面。
杨姗姗还是第一个武器,她说,葛大树,你知道当初我什么要跟你分手吗?葛大树说,因为你的男朋友回来了。
杨姗姗苦笑着摇摇头,你就是我男朋友。葛树笑得悲凉,我只是你校园的男朋友,杨姗姗说,不是,你是我唯一的男朋友。葛树不明所以地看着杨姗姗。
杨姗姗说,因为赵光明找过我,葛树心里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杨姗姗说,赵光明的跟我说,杨姗姗,你和树的人生不一样。葛树是要进211的,他有大好前程,你别毁了他。杨姗姗说完,转身往外走,脚步还是那么轻飘飘的,像一只彩色的蝴蝶。。葛树在原地站了一夜。
七年之后,我和葛树回到学校,想找当年我们一起喝酒的拉面馆。可惜拉面馆早就拆掉了。我们两个人只好找了一家大排档,坐下来,点了几瓶啤酒,一如十八九岁、杨姗姗跟葛树说分手的那个夜晚,。几瓶酒下来,葛树思念着杨姗姗。葛树醉醺醺地问我,你说杨姗姗那时候才十八岁,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大义灭洒的事儿呢?我笑着对葛树说,可能这丫头电视剧看多了吧。葛树也跟着我笑。
葛树喝了一口酒,笑了,他说,真他妈的想念姗姗啊。